那一年那一天我值病房班，收了两个住院病人:一个老太太，另一个是老爷子，俩人是同一天住院，但不是一家子，年龄差不多都是七十五岁左右。
先说老太太吧。她来的时候像一个女皇，前呼后拥的，我数了数一共八个人为她保驾护航:七个女子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。后来老太太告诉我这八个全是她的子女:第一胎生了个女儿，然后又接二连三生了七个女儿，直到最后儿子出生为止。从生老大女儿开始直到儿子出生，她再也没有来过月经，也就是说每生完一个孩子，没来例假呢下一个就怀上了，到最后生出儿子后直接闭经。老太太住院这几天每天至少有四个孩子来照顾，虽然病着，可以看得出来她眉眼里都是笑意幸福和满足。
再说说老爷子，他住老太太隔壁病房。来住院的时候，有个孙子陪着。这个孙子心地善良，孝心满满，但一看就是先天智力不足的孩子，老爷子反倒要处处照顾他，索性第二天就让他回家了。后来每天都是老爷子孤零零一个人，非常落寞，尤其是看到隔壁老太太子女成群结队来看望和照顾，他的眼里就充满了渴望和羡慕。总是眼巴巴地望着窗外，仿佛在盼望着什么。其实我知道老爷子在等他的儿子们。入院写病历的时候就知道他有七个儿子，当时大家还打趣说:今天真巧，七个闺女七个儿子的俩老人同时住院，早点认识指不定还能结成亲家。
终于有一天，老爷子忍不住给我抱怨:辛辛苦苦把儿子们拉扯大，娶了媳妇成了家，一个个都出去单过。后来老伴去世，他就成了孤家寡人，只有这个傻孙子时不时来陪陪他，几个儿子为了生计整天在外奔波忙碌，好像忘了他们还有一个老父亲。住院这么多天没有一个人来看望，哪怕是打一个电话问候一下，更没有人为他拿医药费。他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说:还是生闺女好啊，看看隔壁热热闹闹的，想想我的儿子，真是七个讨债鬼。
“你不是有孙子吗？他对你多亲啊”
老爷子一听见说他孙子就嘿嘿笑了:“虽然傻了点，比他爸可是强多了”。
这件事过去十来年了，可我总时不时地想起，想起老太太幸福满足的笑脸，想起老爷子落寞孤寂的眼神。同样是子女成群，晚年为什么不一样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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